楠云南疯狂赶稿中

⭕曾痴心内敛的你+想吃回头草竹马哥哥+机关算尽想得到你的少帅       逻辑不严谨，不可带入三次元三观看待的黑化病娇文，会有秋名山风景区，小朋友及清水向爱好者自行避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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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是裹着冬日第一场初雪的洁白绒花一起来的，江城的冬天风不大，但却冷得刺骨，你还记得自己刚被小姨接到这来时，也是这样寒风柔和细雪霏霏的日子，你出生在更温暖的安平城，从未见过雪，坐在漆黑的老爷车里看着外边落下的雪花总觉得新奇的很。

征得小姨同意后打开了车窗，就被那夹着雪花的微风吹得直哆嗦，拼命忍耐的缩回去关上窗的念头，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接下几片雪花，满是好奇的用手指磨搓，冰凉在指腹间融化，水珠就从手指缝隙里溜走了。

小姨怕你会着凉，见你玩了一会就劝说你坐好关上了窗，等车子一路开到了古老高大门楣的台阶前停下，你随着雍容华贵的小姨下了车，在那高门前第一次见到了杜玖。

小姨是这江城商会会长杜广珍的继室，这门亲事是小姨自己选的，母亲还在世时曾跟你说起过很多次自己这个叛逆的妹妹，多半是唏嘘的很，说她固执己见非要嫁给一个儿子都比你还大两岁的男人，为此不惜跟外祖父祖母闹的决裂，完全是偷跑出去就再也没回来，也就逢年过节寄回来一些用红纸金漆写了她跟杜广珍共同署名的礼品。

外祖父总是看也不看让人丢出去，而你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会悄悄跟过去捡回来教给你母亲。

尽管小姨的存在后来成了外祖父那边只字不提的隐晦，但你的母亲私下却一直跟小姨有着书信来往。

所以，当外祖父倒下，连你父亲母亲也被牵连折损，匆匆赶来的小姨却带着人救下了你，并把你带进了杜府。

杜玖算是你的表哥，尽管实际上你们两之间没有任何的血亲羁绊，也正因为如此，当你十四岁的那年，小姨和杜广珍不知怎么的考虑的，忽然在你生日那天当着所有来恭贺的宾客面前，宣布了你跟杜玖的婚约。

你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为了杜玖的未婚妻，满府上下的仆人都改了口，不在叫你表小姐，而是称之为小姐，有时候你那婢女兰草私下打趣，甚至会直接管你叫少夫人。

杜玖对于这门亲事的态度很模糊，就像他平时对待你一样，从你来到他家，到你和他在一个学堂里念书，上下学一起的两个人看似很亲密，但实际上除非必要，互相都没有特地找过对方。

他那是已经开始跟一些同学组建一些有意思的聚会，但几乎从没有邀请过你参与，只有偶尔杜广珍恰好得知他出门时要去什么聚会，提起了可以带着你一块儿去，他才会像是并不怎么在意多一个你加入似的，微微笑着邀请你一块去。

你很努力的想要接触认识他的朋友们，但无奈年龄的差距摆在那里，掌握的知识也有差距，有时候他们聊的话题对你来说隐约懂个皮毛，但绝对不足以跟他们高谈论阔，你便显得格格不入的游离在外。

只能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他们谈笑风生，也不是没有一些女生试图亲近你，但大多是旁敲侧击询问杜玖有没有跟你特地聊起过谁，似乎并不知晓你跟杜玖的实际关系。

这也不奇怪，当时参加你生日的宾客，基本都是杜广珍生意上的伙伴，以及地方有头有脸的大人，只有少数几个是你自己邀请来的学堂同学，他们有些或是自己的父母也都是宾客，有的就真的纯粹是寒门子弟，家道已经中落，父母不足以有机会来这样的宴席，而他们来也显得很局促，所幸你一直陪在边上才减少了他们的不安跟紧张。

但对于你的婚事，他们无一不觉得其实很不合理——

‘周觅，虽然你小姨肯定是出发点为你好，但结不结婚跟谁结婚，这应该是你自己决定的，平时也没见你那个表哥来找过你呀，一点都不亲近，你们两说白了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硬凑在一起，别说你可能不喜欢，可能他心里也很烦，这以后多难熬啊。’

其实你觉得也还好，杜玖对你态度不冷不热真的没什么，他只要不是讨厌你，你就已经很高兴了。

因为你喜欢他啊。

也许是父母的突然离世让你心智早熟了些，和你的那些女同学单纯地会欣赏男生学习好不一样，你很确定自己对于杜玖是喜欢的，想要能永远和他在一起的喜欢的。

至于为什么会喜欢，零零碎碎的理由有很多，因为你初见他的那天，他把手里的暖水袋递给了你，捂着你发抖的手说了贴心的话，他说：“是不是拿手接了雪，都冻红了，捧紧些，很快就不冷了。”

因为最开始你睡不着在房里翻来覆去的时候，他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来找你，裹着自己的大麾坐在你床边给你说故事，哄着你能入睡。

也可以是除夕鞭炮响起来的那一刻，他用温热的手掌捂住了你的耳朵，免你受到轰鸣的表炮声惊吓。

还可以是为了让你觉得自己新的一年会很幸运，背着你专门做了二十多个饺子里都放入了小小的铜钱，你吃的每一个代表会走运的饺子，都是他刻意为之，他为此还烫伤了手背，他以为你不会知道，可惜其实当时你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你在厨房外都看到了。

这么好的杜玖，却渐渐对你越发冷淡，你不是不疑惑，却没办法轻易开口问，因为那些冷淡似乎很模糊，仿佛只是真的因为没什么必要，所以他不会特地到你的班级上找你，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时，杜玖还是会温和对你笑着招呼，如果你有什么要说的也会耐心听着你说完，陪你聊聊几句。

至少他也没有说过他不愿意接受小姨跟杜叔叔对你们的安排，或许他生性就是比较温缓，感情也都含蓄很多，你在年龄增长后，其实也都变得沉淀很多，很少再有七八岁那时的喜悦哀伤都轻易放在脸上。

你寻找着蛛丝马迹来说服自己，杜玖心里应该也是有你的，对于询问你的那些女生，你甚至隐隐有些感激，当他们这样旁敲侧击，不就正说明了，杜玖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也一直是没有和谁过分亲密的吗。

不过，杜玖也有关系特别好的人，那是江城大帅的次子顾凌。

你去过的每次杜玖他们同学聚会，都会看到和杜玖一起被人包围着的顾凌，他们两是人群中的焦点，杜玖是芝兰玉树，顾凌是傲雪寒梅，一个温和如暖阳，一个冷傲如凛冬，但是在一起，就会让顾凌的冰冷融化许多，杜玖仿佛是顾凌刀锋一般气场的刀鞘。

他们关系非常好，好到有时候顾凌会特地来杜府小住两日，也不用住客房，就住在杜玖的院落里，清晨你会看到顾凌教着杜玖打拳，两个英俊的少年郎在日光下格外养眼。

但顾凌不喜欢你，尽管他并没有对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可是你很敏锐地意识到了，他看你的眼神总是透着股让你背脊发凉的咄咄逼人意味。

当你十六岁生日的那天，你迎来了人生中最可怕的事情，这生日宴也是订婚宴，除了杜叔叔的生意伙伴，你和杜玖也各自邀请了彼此的好友来参加。

你记得你们一起跳首舞时，绚烂的灯光下他的眉眼多么的温柔多情，你也记得在朋友们好意的哄闹下，你们喝下所谓的交杯酒时自己的心跳的有多快。

订了婚其实跟成亲也差不了多远了，所以那晚你含羞带怯的在房间里等着他，小姨交代过你，杜玖那边杜叔叔也已经说过了，虽然睡在一屋，但不能真的做什么，你还年幼，要再等几年。

还特别说，如果真的情难自禁，只要不让杜玖进去，用别的方法也是可以的，而所谓别的方法，小姨则是塞给了你几本书，别有深意的笑着说这些可要好好学，要想拴住自己的男人啊，可不能光是脑瓜子好就行的，这些闺房之乐也是必要的。

你听的恨不能钻进地洞里，但等把小姨送走后，还是红着脸翻着看完了。

大概的记得一些，会不会用上你也说不清，现在就是很害羞的忐忑等待着，为了掩盖自己的紧张，你还又灌了两杯请酒下肚，没想到酒劲大，坐着没一会儿就开始犯晕，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当你忍着头疼脑涨清醒过来，满屋冷清仿佛谁也没来过，你唤来了兰草服侍你洗漱，走到庭院变发觉到下人们都在隐晦的打量着你，似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他们的眼神里。

等你走进前堂，面色愠怒的杜叔叔，和神态有些忧愁的小姨让你有了不祥的预感——

杜玖留下书信离家出走了，他在信上说，从来只把你当自己的亲妹妹，如今国家内忧外患，他不想耽于儿女私情，决心投身前线，望父母保重，也希望你另觅良人。

你不明白，如果不愿意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他是杜叔叔唯一的儿子，难道杜叔叔还能为了你硬逼自己唯一的孩子娶他不喜欢的人吗？

他可知道他这一走，留下来的你将要面对多少人的流言蜚语揣测，又要让你如何面对因你而离去，失去了儿子在身边的杜叔叔呢？

你以为事情到这里已经是让你的生活天翻地覆了，原本计划订婚后就跟随小姨一起接掌部分杜家的生意，你没有报考大学府，如今这门亲事已成了笑话，你名不正言不顺不能接掌杜家的那些生意，也没了去读大学的机会，整日只能在杜府自己的小院子里郁郁寡欢。

杜叔叔可能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你偶尔会听见下人们议论他的一些主张受挫，如今商会会长的位置有些坐不稳的意思，小姨有时来陪你聊天也会不经意露出恍然忧虑的神情。

你实在很想做些什么，跟小姨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后，小姨考虑了几天，大约也跟杜叔叔商量了很多，最终敲定了让你去成衣店管管账目。

于是你才走出了家门，不过每日两点一线，除了去成衣铺，看看账目，看看店铺，也心血来潮跟着裁缝学了些洋装裁剪的皮毛，别的都不会去。

某日，顾凌忽然一身威严的装扮踏入这成衣铺，指名让你给他量身，又下了单子要求你亲自给他做衣服，分明是在故意找你的茬的架势，偏偏碍于他的身份地位，你也只能咬牙受着。

他很奇怪，每个月来两次，一次让你做衬衣，一次让你做长裤，你都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需要每个月都做一身新衣，只能感慨有钱还是很好的，任性的很。

十几个月从未间断，偶尔会坐在沙发那问你是否有杜玖的消息，你自然是没有的，或者说连杜叔叔都没有过。

他听后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点点头，然后换个话题，大多会是问你生意如何，聊几句就没有可以说的话了，便起身离开。

后来战线拉到了江城附近，人心惶惶，许多营生都衰败了，杜叔叔也不得不遣散家仆，带着你和小姨转去山城那边。

你心里是不想走的，你怕万一杜玖回来发现家里谁都不在了，那他多着急啊。

可你不得不走，江城岌岌可危，谁也不知道临危受命的少帅顾凌能不能赢，而就在你们上了官道后，却在关卡被拦下了。

那是顾凌的人，来人声称，杜老爷杜夫人可以走，但你不能走，顾少帅下了死命，他受命来接你过去。

没人敢违抗顾凌的命令，你被带去了营地，住在最深处的帐篷里，有两个女子寸步不离的跟着你，说是照顾你，但更像是盯着你。

顾凌在你来后第三天的黄昏，带着满身肃杀的血腥味来看你，你问他为什么要把你带过来，他沉默片刻，转开目光淡淡道：“杜玖是对面的指挥，你在这我才放心。”

你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如果是打算威胁杜玖，明明杜叔叔才是最佳人选，抓你有什么用，你不过是杜玖宁可离家出走也不想再看到的人罢了。

你本想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这人匆匆说完这句话，便又转身离去，临走前只说道：“有什么需求尽管跟钟翠说，我已经吩咐过了，你要什么都会给你。”

第四日的半夜里你被炮声惊醒，距离不远，能感觉到大地的震动，钟翠跟钟红两姐妹冲进来一个收拾东西，一个让你快些穿戴整齐，说是被突袭了，少帅命她们两带你先走。

帐篷外的远方天空被火光烧亮，和你紧张不安所不一样的是，顾凌手底下的人训练有素的分成好几支往不同的方向出发。

钟翠钟红带着你则是往反方向去，可没曾想，对方居然也从后面包过来了。

你在混乱里视线越过面前的小土坡，看到了褪去所有温和，眼神变得很像顾凌那样冷冽的杜玖。

你想唤他哥哥，又怕惊扰了他，在这样混乱的时候，如果让他分神，那是很危险的事。

所以你只能拼命压抑自己的冲动，小心地匍匐在泥土地上，慢慢地朝着他那边靠近。

你很想他，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给过你温暖的大哥哥，你们曾一起长大，曾有过很多很多美好的相伴。

纵然你的喜欢得不到任何回应，可你总还是喜欢他的，你盼着他能好好的，幸福的，至少比你要快乐的活着。

所以，当那致命的一木仓响起，你根本顾不上思考的扑了上去——

熄灭的火星是灰扑扑的雪花，比不得你如今眼前看到的雪花漂亮，但却都一样的冰冷。

你也不知道怎么就会一睁眼回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站在雪地里的你茫茫然摊开了手掌接住雪花，像是接住了那个在硝烟里倒下的自己。

“怎么哭了？”

旁边传来熟悉的温柔嗓音，你扭过头时，俊逸的少年正掏出了手帕靠近你的脸，但你却如同被火烫着一般猛地跳去来后退两步：“……哥哥？”

杜玖藏在手帕里的手掌微微颤抖了手指，面容上却一派随和的柔柔笑着看你：“吓到你了？我路过看你在这站着不动，想来提醒你当心着凉……还没说怎么哭了，被人欺负了？”

你蓦地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触碰到一些冰凉还没凝结的液体，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哭了：“……没，可能是雪花掉在眼睛里融化了吧。”

杜玖轻笑了一声，再一次抬手要用手帕给你擦擦脸，你依然偏头避开了他的动作，目光闪躲的不看他，自己掏出了另一方手帕，连声说着：“我自己来就好，不麻烦哥哥了……”

“什么麻不麻烦的。”他像是有些嗔怪，不过还是收起了自己的手帕，低着头的你看不到，杜玖那漆黑的眼睛正在用野兽盯住猎物般的目光贪婪而渴求的紧紧盯着你；“不是说过了吗，在家里叫阿玖就行了，明年春天就要订婚了，你不会到那时候还要叫我哥哥吧，那多奇怪呀，周周。”

肤如凝脂，面颊泛着桃红，乌目装满星辰，你是多么美好的珍宝啊，而这珍宝自己怎么就没能好好守住呢，杜玖几乎要忍不住伸出手将你紧紧抱住了。

那一定会吓坏了你，你胆子是很小的，你也很守旧，即便去上了洋学堂，也总是浑身散发着浓郁的小妇人气息，他的小妇人。

不得已离家投身前线的他，依然有自己的眼线代替他盯着杜家，他知道你一直都留在杜家，明明只是定亲，却也还是梳起了已婚妇女的发髻，无声的在告诉每个见到你的人，你已经是他杜玖的妻子这件事。

真是又可爱又有些可悲，他最初是觉得你因为你小姨周倩的缘故，才接受了这场亲事，一直到自己离开了家，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的点点滴滴，他才明白了，你是因为他才接受的。

毕竟，假如是碍于他父亲跟你小姨对你的养育之恩，当他离去，你便该松口气，寻觅机会给自己重新找一段美满姻缘，你的性格来说注定了你不会大哭大闹，但你会因为获得转机而积极把握机会。

可你没有，你挽起了头发，深居简出，到后来走出大门，也是为了经营杜家的成衣店，他安排的人说，你时常对着自己的手腕上的镯子发呆。

那玉镯子，是他送你的，羊脂白玉上有一抹艳丽的红，是很少见的雪里红，他那时候其实也是随便在玉器店里挑出来的。

而你却一直戴着，他走了，就对着镯子发呆。

许多曾经没有细想的事情，杜玖在逐渐听闻你的一切后，忍不住嘻嘻回忆起你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句话。

就好像拨开层层迷雾看清了那站在灯火阑珊里的你，原来你喜欢他啊，小心的，内敛的，隐秘的，细腻的，而又炙热的喜欢着他啊。

若是能早点发觉到，也许他不会离开家，也就不会……

“那个。”你握紧了自己的手指，克制着自己的紧张和些许的胆怯，努力鼓励自己说出口，毕竟已经够了；“哥哥，关于婚约……不如我们跟小姨杜叔叔说明白，还是解除吧。”

——也就不会失去你了。

杜玖的思想和你的说话声重叠在一起，他有些愣住似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你：“解除……？”

“……嗯，我不要嫁给哥哥。”既然不喜欢，那就不必强求，而你的喜欢，在你死去的那一刻已经全部都给他了。

你该喜欢自己了，你该好好考去一所大学府，去看看更辽阔的世界了。

※

顾凌记得，那时阳河岸边的柳树上刚发了嫩绿的芽，迎面而来的风乍暖还寒夹杂着细如牛毛的雨丝，他和刚结交上的杜家大少爷从郊外打马归来，沿街的商贩小心地避让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有三两娇美的姑娘停足路边冲着骑在马上的他们两粲然一笑。

马背上看得高看得远，他和杜玖说起了某户人家院子里盛开的桃花，杜玖引了一句诗词说姹紫嫣红一年春，他便是这时候恍然看到了从桥上走来的你。

那时候你还很小，他也不大，都是孩童罢了，所以也谈不上是什么一见钟情，顾凌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可就是看到你的那一眼，便觉得所谓姹紫嫣红都不及你好看。

其实那会儿你身上穿的还很素净，水晕开的竹青色夹袄布裙，满身裹着前朝遗留下的矜持婉约，真说起来还算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类女子打扮。

他刚过六岁生辰没几天，就被身为大帅的父亲送去了沪城，跟着自家兄长在那边的洋学堂念书，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忽然病倒，挂念他这个幼子，也不会让他突然回了家乡，更不会遇到你了。

沪城是大都市，充斥了各色的外国人，洋学堂非常受欢迎，但要想进去念书，光是有钱是不够的，里边的孩子不是这个政客，就是那个军阀家里的小少爷小姐，一个个学了洋文，也学了洋人的风气，对于前朝的风气自然深痛恶绝，最看不惯那些穿着前朝衣装的人，只觉得那是旧时代遗留下的毒瘤，应该趁早除掉。

可独独看着你穿着那些衣衫，顾凌就觉得这分明是行走的风景，婀娜又婉约，美得宛如一幅画，令人小心翼翼的舍不得碰，就怕一不留神给碰坏了。

他还在思考着该如何下马与你搭讪，毕竟看你的衣装打扮，如果自己太过贸然，说不定会被你认为是在戏弄，那可就很糟糕了。

却在那时，杜玖率先下了马，微微笑着朝你走去，而你也在看到杜玖后眼前一亮，露出了温婉的笑容：“玖哥哥。”

“小妹怎么出门来了，下雨的天又冷，要去哪？”杜玖说话间自然而然的脱下了自己的大麾裹到了你身上，动作亲密里透出了几分微妙的不容拒绝；“哥哥陪你去吧。”

“就是随便走走……”

顾凌看着你们交谈，你似乎格外的容易害羞，和杜玖说话没几句脸便已经红透，比他方才在郊外看见的桃花还要娇媚。

直到杜玖像是忽然想起了他，笑着跟你说到他是谁，你也只是匆匆朝他看了眼，而后欠了欠身行礼道一句：“见过顾少爷。”

礼貌而又疏离，多一个眼神也不曾给他，顾凌知道这是很平常的事，毕竟你跟他确实不熟悉，没理由一直盯着他看，或者在多跟他说些什么。

可他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了，甚至有些微妙地恼怒杜玖为什么没有更早的告诉他，自己有一个这样特别的小妹，特别到，他才遇到，就已经恨不得早些年就遇到才好了的姑娘。

他很想多见见你，想问你喜欢下雨天吗，不然为什么在雨天出门散步呢，你喜欢青色吗，一身淡淡的竹青色也很适合你，让你看着像倒映在河面上的柳叶儿，风大点就吹碎了，皱成粼粼波光里的幻影……

可你似乎不怎么轻易出门，而好容易等到你上了学堂，偏偏也不再一个教室里，杜玖从不随意去找你，他不过只是杜玖的朋友，也不好贸贸然的私下去见你，你愿不愿意见他是一回事，来往多了难免会有流言蜚语，如你这般的姑娘想来是非常厌恶那些流言的，他别无他法，只能耐心的等着，等着杜玖邀请他去杜家玩耍，那是便有机会远远看看你。

如果运气好，你有时也会大着胆子来他们两个男生近前，或是为了送瓜果糖水，或是来询问杜玖一些你在学堂上遇到的难题，其实那些他也会，每次你询问杜玖的时候，他都默默在边上想着更好的答案。

他能感觉得到你在学习上是很吃力的，忍不住开口跟杜玖提到，杜玖便叹息道：“阿觅的外祖是前朝官员，一直非常讲究那些糟粕，自己没有儿子，宁可过继族中兄弟的儿子为继子，也不肯把家业传给阿觅的母亲，阿觅的父母也都是深受糟粕残害，连带着阿觅……直到她外祖一家被害，倩姨带她来我家前，阿觅学的都是女红女戒的玩意儿，所以如今突然接触到更多的知识，难免有些吃力了。”

原来你已经孤身一人了啊，顾凌徒然妒忌起了杜玖，他巧妙地出现在了你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对于你而言，杜家的每个人恐怕都已经成了你心里重要的存在了，想来往后也不会再出现能超过他们的人了。

不过一切也不好说，到底只是亲戚而已，待你长大后，终归还是要嫁人的……他忽然有些愣住，脑海里浮现了你身穿鲜红嫁衣的模样，那秾丽的红似乎从幻觉里弥漫了出来，染的他的耳朵也跟着红透了。

遗憾是，他还没能等到你长大，他对于前朝的那些糟粕了解的还是太薄弱了，或者说他没有料想到，放任儿子接触新潮流的杜家，竟然会做出让你这样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就定亲的荒谬举动。

而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不管是你还是杜玖，对于这样的亲事，都含笑着接受了。

那日后，顾凌问过杜玖，不觉得这样的表兄妹成亲，很不应该吗？

杜玖想也不想的答他，他自然是觉得不合理的，只是当时的情况，如果他反对，只怕让你和他父亲都下不来台，况且只是宣布定亲，还没有举办正式的定亲仪式，事情尚有余地，等日后询个合适的时机，他自会跟父亲说明清楚，从来只当你是个小妹，这亲事自然会不了了之。

“小妹怕是也不愿意，只不过她自觉寄人篱下，实在不好开口拒绝罢了。”

顾凌听杜玖这般说，回想你的面容，隐隐有觉得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在后来的日子里，总是忍不住观察你看杜玖的眼神，越是观察，越是如鲠在喉。

你对杜玖是不一样的，在和别人说话时，你其实没那么局促，无论对方男女，又或者提及了你不了解的事情，你的神态都是从容不迫地。

唯独对着杜玖，你会有些紧张，会说不了几句就红了脸，你的眼神总在杜玖的身上，他仿佛是你的明灯，无论走到哪都让你朝着他注视。

还未来及盛开的花，好不容易长出了新芽，就要衰败了，顾凌连自嘲的资格都欠一些，你和他连朋友都谈不上，把两人说过的话堆在一起，可能至多不过那几句简单礼貌的问候，最亲近的距离也总是隔着杜玖。

没有任何支模细节来支撑他的黯然神伤，也就没有任何立场站出去对你说，杜玖并不曾喜欢你，你不要继续陷进去。

你们二人的事，他哪来的资格对你指手画脚。

也许只有等杜玖和他的父亲私下谈妥了，将你二人的婚事一笔勾销，他才能走到你面前，即便那是趁虚而入，可只要有机会让你看到他的存在，乘人之危又如何。

而世事总是难料得多，杜玖用了最糟糕的方式，顾凌甚至一度觉得他是故意的，他明明可以和他父亲好好谈，却偏偏选择拖到了你们两都订婚仪式举办后，谁也不曾告知的突然就不知去向了。

在最开始的那几个月里，江城的名门贵族无一不在议论着你和杜玖，或幸灾乐祸或是唏嘘你，顾凌听得攥紧了拳头，却也知道任何都堵不住悠悠众口，最怕的是你现在是怎样了，你受到那样的教育长大，这些流言会不会让你被击垮。

他忍不住买通了杜府里几个仆人，三五不时的让他们将你的消息告诉他，得知你一切都还好，杜家老爷并未迁怒你，你那小姨也依然怜爱你，时不时地陪着你聊天，还会叫上戏班子到府上给你唱两曲消遣消遣。

顾凌才觉得放心许多，时政越发紧迫，各地军阀之间渐渐藏不住锋芒，他家在这丰饶之地自然成了各个军阀眼里的肥肉，父亲兄长都已经率兵出征，剩他一个留守在江城，他还未曾真的上过战场，其实是有些没底的。

在这时候他就很想见见你，也许是运气好，恰逢你出了杜府，据说是经过杜老爷的允许，去了成衣店当掌柜的，他想也不想的去了，借口自己要裁新衣，特地点了你给他量身。

当你拿着软尺站在他身前给他衡量腰围，他恍惚觉得这就是拥抱了，淡淡的馨香从你身上散发浸入到他的呼吸，他便又觉得这就是亲吻了。

他很努力地找话聊，可徒劳的发现，除了杜玖似乎也没有什么能作为话题跟你聊，干巴巴的那些话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尴尬，坐得再久些，又怕自己给你带来更多的流言困扰。

他实在不太懂该如何才能自然，又不会令你厌烦的和你交谈，他身边倒也不是没有女子来往，只是大多都很开朗热情，都不似你那般看着如雾亦如风，总让他担心会令你溃散，只能小心翼翼的在周围打转。

他唯一的一次强硬，便是在得知绕后来袭击江城的张氏军阀新上任指挥使是杜玖时，即可让自己的心腹去把你给带了回来。

他人以为留守江城的兵力不过两千人，其实只有顾凌和他父亲大哥知道，江城周边还潜伏着四千多兵力，为的就是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一旦两军交战，谁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又会是谁死的人更多，顾凌本意是赶在所有出路堵住之前，安排人把你送去沪城，他已经联络上了大哥在那边留下的人员，能将你安排进大学读书，他向你应该是喜欢读书的，如果不喜欢，便不会刻苦又积极的求学。

而他等这次战事终了，也会跟父亲说明自己并无意向领军打仗，他更想继续求学，学习更多的知识，其实他很喜欢研究花果蔬菜，这事说出口大抵会被父亲嗤笑，堂堂顾大帅的儿子居然想要去种花果蔬菜。

不过如果是和你说，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答案吧，会是怎样的答案，顾凌非常期待听到你告诉他。

可所有的事情总是这样，越是想着安排好了一切，老天就越是要让计划落空，突袭来得猝不及防，前方传递回来的消息有问题，来不及抓内贼，顾凌着急的安排人带着你潜逃，援军赶过来至少需要两小时，在战场上，时间根本经不起任何的消耗，每多一秒，就会损失掉无数生命。

他赢得艰难，战后的事宜更多的令他头疼，尽管如此他还是分神让人去打探你的消息，负责护送你的钟翠不久出现在他面前，看她满身狼藉，顾凌已经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此后的几年里，顾凌一直在想，是不是他错了，可杜玖那边几乎全军覆没，他的父亲和你的小姨在他的营地里被炸得身首异处，他的人过去清点时凭着曾经跟随他进出商会办事时见过几回的记忆才认出两人的尸首。

杜玖自己也在战斗中身中数枪而亡，死在你边上，或许对你来说时间不错的事情吧，在同一天里，你和你喜欢的人，你舍不得的亲人，都一起去了。

可顾凌却始终觉得，原本你是不必死的，假使你的婚约者是他，在这战事来之前，你会被他早早送到了沪城，而他会在一切结束后同样去往沪城与你团聚，你们甚至会一起出国留学，而后学满归来，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

顾凌心里有着执念，他怎么都绕不过那道坎儿，几年里把自己耗得人不人鬼不鬼，终于在某个伶仃大醉的夜里一脚踏空从阳台上跌落下去。

再睁开眼，站在他身旁的女学生正含羞带怯的仰头看着他，柔声细语的道：“顾少爷如果明晚有空，可否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我父亲请来了沪城百乐门的杜丽娘演唱呢……”

顾凌盯着眼前的女学生看了几秒，而后转头又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教室摆设，三两个熟悉的同学，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难以自制的惊喜，但这些情绪都很好的藏在了他的心底，他俊逸的面容上始终冷淡：“抱歉，我没什么空，谢谢你的邀请了。”

他没看到杜玖，不过这无所谓，之后再跟杜玖把话说开了也可以，现在他最想看到的人是你。

顾凌从教室里冲出去，跑向过道尽头的另一间教室，这间学堂算不上大，每个年级也就一个班，而由于建筑的外形关系，他们的班级拐过来这边就是你的班级了，急匆匆跑到了教室门外，在整个学堂里都很有名望的顾凌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他礼貌的让一位女生帮忙将你叫出去。

“周觅？她今天没来，我还在想她是不是病了，准备下了课去杜府看望她呢。”

顾凌怀着疑惑的和帮忙的女生道了谢，再返回自己教室的路上，忽然想到似乎杜玖的课桌上并没有他的学具，也没看到书包在抽屉里，所以杜玖也没有来学堂？

但是不对啊，那个邀请他参加生日宴的女生，原本也邀请了杜玖，杜玖还欣然答应了，原本明天的生日宴，顾凌是和杜玖一同前去的，怎么会杜玖今天就没来呢？

杜玖之所以没来，是因为杜叔叔前一晚把人打了二十鞭，打他的缘由自然跟你有关——

当你说出不想和他成亲后，杜玖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那双眼睛里的红血丝都冒出来了，仿佛是暴怒中的野兽看着你的姿态，让你吓得不轻，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要拉开和他的距离，可杜玖却一把拽住了你：“为什么，你在开玩笑是吗阿觅，你怎么会跟我退亲……是不是那些女生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能相信她们说的话呢……”

“不是的、我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哥哥你能不能放开我，你抓疼我了……”你拼命地抵抗着他拽着你的力道，却还是被他强行揽住了腰肢，紧迫的气氛令你毛骨悚然，在看到兰草的身影时，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呼唤道：“兰草！”

可杜玖去想也不想的冲着要过来的兰草怒喝道：“滚远点！”

兰草到底是个仆人，不干忤逆大少爷的命令，可又担心你，只得战战兢兢的站在不远处，不敢过来也不肯走。

“哥哥、哥哥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你是真的觉得害怕，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杜玖会发这么大的火，明明他自己也不喜欢这婚约，更不喜欢你，那么你提出退亲他为什么不高兴……你看着他恼怒的面容，只觉得困惑不已。

“不愿意？阿觅你怎么会不愿意……我知道了，是哥哥不好，最近总是忙着和同学们玩乐，让你受冷落了，以后不会了。”杜玖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的，虽然你一向很识大体，但不意味着你没有脾气，尽管记忆里你似乎并没有这样闹过，可是你这样闹一闹倒也无所谓，或者说你闹了才是对的，这说明你在乎他，在乎所以才会乱吃醋，他收拢着手臂越发抱紧你，强行的摁住你的脑袋靠在他怀里；“哥哥以后会多陪着你，把你放在第一位，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好不好？”

“放、放开我……”整张脸都积压在了他的胸口，鼻腔都没法好好呼吸了，窒息感让你非常难受。

在那时候，如果不是小姨忽然经过看到了你们，你毫不怀疑自己会在杜玖怀里晕过去。

遭到小姨呵斥后，杜玖不甘不愿的松开了手，而你却是迫不及待的逃离他身边冲向了自己唯一能依赖的小姨边上，你惶恐又带着羞愤表情，尤其是你蓄积着泪水却不肯轻易让眼泪落下来的眼眸，都让周倩意识到你是非常不情愿被杜玖那样轻薄的。

周倩不假思索的跟老杜告了一状，诚然，周倩和老杜决定这门亲事，是为了亲上加亲，但更多的是因为周倩觉得杜玖多少算她带大的，为人不错，值得托付，她自己没有孩子能跟你作伴，将来和你互相扶持，而你跟杜玖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她和老杜还在世或许没什么，将来如果她跟老杜走了，那一切就难说了。

如果你嫁给了旁人，她最担心的就是，那人倘使是为了杜家的财力跟人脉而来，独家今后确是要交给杜玖的，杜玖一次两次可能会看着她的面子，对你和你那位夫婿有所包容，却不会又再多次，而没了杜玖的扶持，你在夫家能否真的好过，你已经嫁出去，她也再难过问了。

思来想去后，周倩才和老杜商量到，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把你许给杜玖吧。

当然， 如果两孩子自己不愿意，这门亲也是随时能取消的，周倩自己都是违背了父母之命，硬嫁给了自己看上的杜广珍，自然是没有想过要硬逼着你嫁给谁，只不过是有这个安排，如果你觉得不好，你不想要，只要你跟她说，她就会毫不犹豫以你的意愿为准。

当初宣布订婚，你和杜玖虽然显得有些惊讶，可是很显然不管是你还是杜玖，都没有反感这门亲事的意思，甚至周倩看得出来，你是很满意这门亲的。

只不过你很矜持，杜玖也过于端着，不得不让她跟老杜想着法子的让你们两有机会多相处，虽然她是乐得看见你跟杜玖关系亲密起来，但不意味着是这样光天化日完全不将就礼数的抱在一起。

最糟糕的是，以你这战战兢兢泫然欲泣的表现来说，根本是杜玖单方面强迫了你，那这还了得！

这事告知杜广珍后，老杜也是气的很，他虽然谈不上多糟粕思想，但也绝对谈不上能接受自己儿子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地方就强行抱姑娘，而且还是人家姑娘自己不愿意的前提下，这跟登徒子轻薄人家没有半点区别，那读书是为了什么？为了让儿子光天化日强迫姑娘给自己搂搂抱抱？

最糟心的就是，那还是他名义上的养女，自己儿子定亲的小媳妇，还没过门就欺负上了，过了门还能给小姑娘好日子？

哄媳妇都不会，全靠硬来的话，那这男人当的也太掉价了，老杜是又气又恨铁不成钢，既为了给你跟周倩一个交代，也为了敲打敲打不成器的杜玖，直接请了家法拿着藤条给了杜玖二十鞭。

杜玖被打的后背上皮开肉绽，你看着心惊胆颤，怒气小了不少，还隐隐有点怜惜起来，觉得事情好像不至于这么严重，不过这是叔叔在替你教训，你如果开口劝说，反而显得你不识好歹，所以就什么都没敢说。

倒是等惩罚完了，一直巴巴跟着叫来的洋大夫查看伤势，据说可能会伤口感染发烧什么的，你就一直记挂着，虽然有仆人伺候，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后半夜杜叔叔亲自来敲你的门，怪不好意思地说杜玖一直念叨你，试探的问你能不能去看看，你犹豫片刻，看见灯光下杜叔叔鬓边的白发，一时心软，还是去了。

守了半宿，杜玖一会清醒，一会又迷糊，但一直抓着你的手，你走不开，就只好趴在他边上睡过去了。

这么前后忙来忙去，倒是忘了跟小姨说想退亲的事，周倩其实有点意向，可后来看你对杜玖还是很关切，又有点迟疑下来。

老杜敏锐些，劝说她可能小姑娘就是一时吓着了，毕竟年纪还小，杜玖也是，之前一副不开窍的样子，突然直接就抱上去了，能不吓着人家吗，给你们两一点时间缓缓就好了。

其实老杜说对了一些，你确实是吓到了，而更多地是茫然，你不懂得杜玖对于你说要退亲的态度为什么会那么愤怒，似乎并不是很想跟你取消亲事的样子，可明明就是他自己不想要这门亲事，为了逃婚甚至不告而别啊。

真奇怪啊，你思来想去没有办法理解，突然灵光一闪，觉得他怎么想似乎跟你关系不大啊，现在是你不愿意了啊，你只要跟小姨说明白自己的意愿就好啦，看杜叔叔今天为了你抽杜玖的态度，大概你要退亲杜叔叔也不会为难你吧？

你揉着惺忪的眼，因为没睡好而倍感疲惫，刚要坐直身体，便听到杜玖的痛呼声，你顿时关切的看向他询问道：“伤口疼吗，哥哥你趴着别动，我让小六进来给你换药……”

“阿觅不能替我换药吗……”裹着一层层白纱布的杜玖脸色发青的侧着脑袋看向你，眼神满是祈求和期待，他还握着你一只手，他的手心很烫，那热度几乎要顺着握紧的地方蔓延到你心脏上；“小六笨手笨脚的，你都不怕他会让我的伤口越来越糟糕吗？”

“可，可我也不会啊……”你都没进屋里看那洋大夫是怎么涂药的，你哪里会给他换药啊；“小六跟着洋大夫学了的，哥哥你就放心吧。”

杜玖一时间竟有些怔然的看着你：“你没学……为什么？”

“我、我应该要学吗？”

看着满脸茫然的你，杜玖只觉得背上的伤都不及他心底里的冷来得难受，你怎么会没学呢，你那么喜欢他在乎他，怎么会不主动跟着学了来照顾他呢，可很快他又放松下来，也是，你一向讲究男女有别的，这样换药的事，对你来说太羞耻了。

如果不是他故意装着烧糊涂了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大抵父亲也不会因为心疼他特地去把你请过来作陪，小时候夜里偷偷去陪你，你都还把兰草特地叫进去，他睡在八仙榻，兰草就睡在你旁边。

那时候总觉得你是小古板，现在却觉得你这样很可爱，这大约就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差距了。

杜玖到底还是放过了你，让小六进去给他换药，你送了口气准备回自己屋里好好休息，结果刚走到花园，就和小姨遇上了。

小姨旁敲侧击的试探着你，你期初没意识到，后来看小姨一幅眉开眼笑安了心的模样，迟钝的意识到刚刚的那些话，似乎都是话里有话，你立刻端正了态度看着小姨说道：“小姨，我不想嫁给哥哥。”

“……小姨能问问原因吗？”周倩对此没有很激动，只是想了解一下具体。

“其实哥哥心里一直当我是妹妹，当然我也一直把他当哥哥。”那些喜欢已经过去了，你很清楚你现在对于杜玖没有那种悸动了，更多的就是兄妹亲情而已了；“之前一直没说，是我也想试试能不能喜欢上哥哥，但昨日他突然做那样的举动，我就确定了，我不喜欢他的，所以，这门亲事，我怕是要辜负小姨了。”

如果还有一丝丝的喜欢，那被突然拥抱的时候，就算惊慌，也一定还会感到有隐约的喜悦。

但是你没有，你除了惶恐和抗拒，在没有别的任何情绪，看到小姨后甚至觉得屈辱，你就很确定了，你是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杜玖了。

只不过你们之间还存在着亲情，年幼时的那些陪伴不是假的，他给过你的温暖不是虚的，所以看他被抽鞭子才会觉得担忧，那不是出于喜欢，是因为那是亲人，所以会觉得有些疼惜。

周倩静静看了你一会，叹息一声后反而笑了，那是种欣慰的笑容：“这么多年你从来不提自己的想法，总算说了自己想要什么，小姨很高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这有什么辜负的，本来也是我没跟你商量擅自给你做的决定，你能有自己的想法，小姨只会支持你，行，今晚我就跟你杜叔叔好好说道说道。”

你松了口气，还有些憔悴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倒是比那被雪花压着的寒梅还俏丽几分。

谁也没看到，匆匆赶过来的杜玖面色阴沉的站在墙角，手里掐断了一截木枝，背上的伤和手心里的冰，都比不过他胸口的空。

他的小妹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一定是有谁挑拨离间让你对他有所不满了，会是谁呢……

杜玖阴霾的目光定格在周倩温婉的面容上，是了，一定是周倩，他到底不是周倩的亲儿子，周倩怕是更想把你留给她的亲儿子，到时候杜家和你都是她儿子的……

他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来，重新的好好珍惜这世上唯一深爱着他，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死的你，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阻挡在你们面前，就算是他父亲也不可以。

反正杜广珍最在乎的不过是他的生意，为了生意可以常年不归家，到处沾花惹草还说是生意应酬，让他娘成天以泪洗面对着他这个儿子说自己多么的凄惨，还累得他差点被母亲掐死，只因为母亲觉得他越长越像杜广珍。

杜玖是被周倩救下的，那之后他的母亲就被父亲以发疯了为名关了起来，没多久后，那女人就上吊自尽了。

再跟着，周倩嫁了进来，和天天在家里等着父亲回来的母亲不同，周倩总是跟杜广珍同进同出，她教他读书识字，让杜广珍安排他上学堂，尤其要求他学洋文，说想要以后能当好这个家，洋文跟算术就必须学的比谁都优秀。

杜玖渐渐觉得，杜广珍娶了周倩，更大的原因在于周倩很有经商的头脑和跟人交际的手段，说到底还是为了他的生意。

他讨厌这个杜家，迟早他会离开这里，远离这里的一切，除了你。

你是不一样的，你是这座腐朽的宅邸里唯一鲜活的色彩，他绝不会放开你。

※

日落西山前最后的余晖将天边染得通红，看起来像是天边起了一场大火，烧的地平线上如火如荼。

你听下人说，杜玖似乎胃口不太好，早上那碗粥之后一直没怎么吃东西，本来身上就有伤，又不好好吃饭，这会已经开始发热了。

杜叔叔和你小姨因为生意上的事，下午就出发去了临城，估计要明天夜里才能回来，家里现在就你跟杜玖，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听到他情况不好的消息，你都不可能坐视不管，一面派人去请了洋大夫，一面又钻进厨房煮鸡丝松茸粥，正忙碌着下人忽然来报，说是杜玖的同学来了。

你将看着火候的任务交给了厨房阿姨，边往外走边询问仆人：“是顾少爷？”

“是呢表小姐。”小厮走在前边一些引着路，微微弯着腰侧身回话道：“说是见少爷跟您都请了假，特地来探望。”

杜玖请假是因为挨了家法身上有伤，而你是因为杜叔叔跟小姨都要出门，杜玖如今有没精力张罗家中，所以不得不在家坐镇。

顾凌应当是不知道发什么什么你们两就请假了，所以才出于关心上门拜访了，他跟杜玖关系向来密切，回来探望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

主要现在杜玖受伤的缘由你不好说给外人知晓，该不该放他去杜玖屋里，就有些让你为难起来了。

杜玖这会儿也多半不方便见外人，如何体面的打发了顾凌离去，让你头疼的忍不住叹息。

踏入前堂的一刻，你先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顾凌，少年郎个子高得很，人坐着都看着跟你站着差不多高，大抵是因为身为将帅之子，自小练过的关系，肩宽也比寻常男子要看着大块许多，不过是个背影也都令人望而生畏。

而顾凌是嗅到了淡淡的馨香便意识到是你来了，他心底里还是有些紧张，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放松，也不确定自己的表情是不是真的柔和了，但知道要笑一笑。

于是你走近时看到了他忽然起身，转过身来冲着你有些怪异的笑着的模样，这弄得你有些茫然不解，还意识是自己莫非煮粥的时候弄乱了发髻，把人给逗得忍俊不禁？

“我哪里不对吗？”你没忍住问出了口，甚至还有些紧张的抬手向莫伊把自己的发髻。

顾凌被你问的也觉得有些困惑，看你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盯着他看，越发的迷茫：“好像没什么不对……”

“那你……怎么好像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似的看我……”你性子有些软糯，不是很擅长于他这样看起来气场强势的人说话，话说没两句，先自己觉得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抱歉，可能是我想多了，你别介怀。”

“这也没什么……你、我是说，你跟杜玖怎么都请假了，是家里发生什么了，若是我能帮的上忙，尽管说，不必客气。”他原本是想直接问你为什么突然请假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又怕这样的询问过于僭越，毕竟论起来他只是你表兄的同学，关系算不得多亲密，还没有什么资格过问你的事，所以这才改口说起了杜玖。

最主要，在原有的记忆中，你跟杜玖可没有过这样同时请假的事情发生，这样的变故难免让他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原本的事件进展，虽然他自己是想打破从前，可又害怕一切都脱轨不在自己的认知范围。

“多谢挂心，也没什么大事，叔叔同小姨去了临城谈生意，哥哥……要留家帮忙照看，我也一并帮忙分忧，所以才请了假。”你想了许久才选了这么个比较合理的说词；“如今哥哥还在忙，估摸是没空和顾少爷见面了。”

“不打紧，没什么事就好。”顾凌虽然隐约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但也没有深究什么，他本来就不是为了杜玖来的，他在意的只有你：“……我听杜玖说起，你喜欢种植花草，不知道喜不喜欢茶花？”

他话题转的太快，你也没来及细想什么，况且这确实是你喜欢的事物，就下意识的点了头，在抬头就看到他眼里猝然闪烁的星火，灼灼其华到你莫名有些羞涩。

“那，那我能邀请你到我家里看茶花吗，其实我也蛮喜欢种花种草，茶花正好种了十八学士……花期到了，想请你来看花开。”

“你喜欢种花呀……”你有些惊讶，原先觉得顾凌这样的少年郎该是喜欢马上射箭，或是挥斥方遒，到没想到他居然跟你有着相同的爱好，却并不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十八学士很难养活的，居然都要开花了，那你养的很好呀。”

他觉得自己心跳变得非常不对劲，你不过是夸了他一句，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是比放肆的骑着马儿跑了几千米还畅快，嘴角都快止不住的咧开到耳朵根上了：“那花儿是很娇气的，但是我喜欢她，所以付出多少都觉得心里高兴，她能开花，我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好的呀，那到时候我跟哥哥一起去……”

“我没有邀请杜玖。”顾凌突兀的打断了你，那双深邃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你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要传递着什么似的说着：“我只想让你看，你愿意来吗？”

你到也能理解，哥哥不怎么在意花花草草，他平时喜欢看书，不然就是跟同学们聚会畅谈时政，顾凌虽然跟杜玖关系好，不过喜好有差别的话，大约是不愿意勉强杜玖花时间在不喜欢的事物上，而你和他倒是趣味相投，大抵算得上知己，所以才只邀请了你。

“好啊，那谢过顾少爷了。”自从家里出了事故后，你来到小姨这边生活，虽然衣食无忧，小姨跟杜叔叔对你也很疼爱，但你终究是寄人篱下，有些喜好是不敢轻易说出口的，种植花草也不是非要名贵的才行，院子里有什么你就照顾什么，一样觉得满足。

只是，十八学士对你来说是有些特别的，你从前的家中就养有一盆，外祖父手把手教你如何照料，之可惜花还没开，家就没了。

你同顾凌相谈甚欢，送别他后，你才匆匆去后厨看鸡丝松茸粥，殊不知你和顾凌这短短的相处，依然被人一五一十转告给了还在房间里歇息的杜玖。

坐在床上的杜玖面色冷淡的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窝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使得这双眼睛越发的晦暗，仿佛是风雨欲来乌云密布的天穹。

难怪你会想退亲，原来是有人想引诱你，他早该发觉到的，顾凌从前跟他关系也就点头之交，怎么突然就对他热切起来了，原本还觉得是觉得彼此家境相当，所以才来往多了，毕竟商会交的税可不是大半都进了顾家的口袋，支援顾家的装备去了吗。

原来是窥伺着他的你，借着和他是好友的由头，才有更多机会来家里见到你啊。

真是用心险恶，但是没关系，杜玖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浊气，那还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容，他不会让你被任何人夺走，他相信你也只是一时被迷惑了，你心里依然最在乎他，毕竟一听说他胃口不好，你就亲自给他熬了鸡丝松茸粥，不是吗。

你端着煮好的热粥去了杜玖那屋，洋大夫也是这时候才赶到的，这并不稀奇，城里唯一一家有洋大夫的医院离得有些远，家里的车被杜叔叔跟小姨开走了，只能找了黄包车去接洋大夫上门，自然比不得汽车的速度。

那洋人说的中国画总有些怪异的口音，你的洋文学的不是那么精细，不然倒是可以直接跟他用洋文交流，仔细听明白了注意事项，又让仆人跟着去拿药后，你才看向了神色恹恹的杜玖，他脸色苍白，面颊上浮着两团病态的潮红，整个人看着就病恹恹，你很少见到这样虚弱的杜玖。

他大多时候总是神采飞扬的，就好像永远不会有什么困扰，也不会觉得疲惫似的，乍一看到他这样孱弱的面貌，你自然心里是有些怜惜：“哥哥，我煮了鸡丝松茸粥，你吃一点好不好？”

杜玖轻轻咳嗽几声，似乎想抬手遮掩来着， 但是抬起的手颤颤巍巍，还没举起来就无力的耷拉下去，他显得很无奈又很懊恼的微微喘着皱起了眉头。

见他如此辛苦，你忙按住了他还在发颤的肩膀：“哥哥别动了，我喂你吃吧，吃完了粥，再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天睡醒就会好了。”

而这正是杜玖想要的结果，他心满意足地做出了羞赧的表情看你：“……给你添麻烦了……”

“哥哥别这样说，一家人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是啊，你和他是一家人，再过几年，你还会为他诞生血脉相连的另一个人，顾凌是无法夺走你的，你只会属于他。

几日后，顾凌开着家里的那辆小汽车到杜府接你去大帅府赏花，你提前同小姨提过这件事，周倩听后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起来，跟着笑容也变得有些揶揄，打趣了你几句，你本来不曾往这方面想，小姨这么一调侃，你才回味过来这个可能性。

不过你到不敢想顾凌是对你另眼相待，你和他之前也没多少交集，你也算不得多貌美，往日他和杜玖身边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怎么会瞧上你，至多不过是因为爱好相同，所以才对你有了些好感罢了。

周倩也只是说笑而已，见你不当回事，也就明白确实不是这么回事了，便交代你几句后同意了你的外出，只是你临走出门前遇到了杜玖，他像是偶然遇到了你，顺口问了句你要出门去哪，你不好撒谎，只得老实说是应了顾凌的邀约去大帅府上赏花。

杜玖听后便表示也很有兴趣，就这么跟着你一到出了门，你虽然觉得尴尬，可也不好说拒绝，想着他跟顾凌关系好，只要他开口，顾凌也不可能会拒绝来着。

怎料到当杜玖开口说要一同去，顾凌居然破天荒的不答应：“我只邀请了周周一人，你若想看，明日再约。”

“今日看也是看，又何必非推到明日，再说了，周周也不介意我跟着一起去不是吗？”杜玖说着又看向了你，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他却给你一种微妙的压迫感。

顾凌蓦地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将你遮挡在了身后：“我先前只约了周周，就没有临了破坏承诺的道理。”

“……你这样不好。”杜玖眼底里的寒意几乎要凝聚成刀子，若可以他也确实想现在就拔出一把刀子把眼前这碍眼的顾凌捅死；“你这么大张旗鼓，明日就该有人说你和周周孤男寡女，这对周周的名声有碍。”

杜玖这么一说，反而让顾凌有些迟疑了，他不在乎自己被别人如何说如何看，但是却很在意你，而你确实是旧时婉约女子，想来是很在乎自己的名声。

“那没什么的。”你忽然发出了声音，声线虽然轻柔，语气却很笃定从容；“旁人说什么，我自身正不怕影斜。”

重活一世你想通了很多，所谓的名声到底重不重要，在从前你一定会觉得非常重要，儿时受到的教育让你总觉得必须争取所有人对你的认可，只有别人都觉得你是好的，你才是好的。

可细细想下来，那样的你就是真正的你自己吗，还是属于别人手中捏造出来的人偶，你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口中的一句毫无意义的赞美而活？

所以你想开了，旁人的三言两语，没什么可在意的，自己活的痛快无愧于心就是了。

杜玖面上的笑容微微凝住，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听见你接着说道：“原是哥哥担心流言才想着一起去赏花，谢过哥哥好意，我不在乎这个，哥哥就不必特地跑这一趟了。”

他想说不是的，他只是不愿意看你和别人单独相处，可话到了嘴边也只能咽回去，如今你和他依然不是什么未婚夫妻，这些话说出来就过于轻浮了，所以他只能假意笑着说既然你不在意就没事了，早些回来。

顾凌眼睑微微颤了颤，看着杜玖的目光逐渐变得凌厉，他隐约感觉到了杜玖似乎不太一样了，在他记忆中，杜玖虽然对你很好，但不会这么过度关注你的事情，大多时候杜玖对你的态度更趋向于随波逐流，亲切之中带着些疏离。

而你对杜玖也有些不一样了，你往日总是很顺从他的，杜玖说一你不会说二，他如果关心你几句，你都会高兴的晕头转向了。

你和杜玖之间发生了什么吗，顾凌暗自猜测着，等到了大帅府，领着你去了他的小花园，趁你看起来心情颇好，他才拐弯抹角的探起了口风。

你没怎么设防，亦或者该说你觉得那件事在你看来不是什么值得小心缄默守口的大事，所以才轻易地说出口，得知你和杜玖不久后会解除婚约，顾凌眼睛顿时亮的像看到了肉骨头的狗，他甚至高兴到忘了这一茬在从前是未曾发生过的，只觉得天赐的好福气，甚至开始思考该让他老爹带怎样的聘礼上门提亲才显得他对你足够的珍重。

后来又觉得这样不好，父母之命到底不是你自己的意愿，他还是先打动你，你能接受他了以后，他在和父亲带着聘礼上门好些。

解除婚约不是私下随便说了就算了的事，毕竟当初定亲是在杜叔叔诸多生意伙伴，大半个江城有头有脸的人见证下宣布的，所以解除婚约也必然要以同样的阵仗进行，才算是真的解除了，不然光是杜家人知晓，外人却不得而知，日后也会妨碍到你跟杜玖的各自婚嫁。

日子定在下月杜叔叔的生辰，说是下个月，其实也就还有十来天了，你和杜玖近段时间的相处到适合往日一般无二了，但又有稍许的不同，他如今去哪都喜欢让你赔她那个一起去，特别是跟同学一起的茶会，而且还不会撇下你去跟别人侃侃而谈，反而会一直在你身边与你小心的讲述他同学在讨论的是什么，似乎是很想让你能融入他们。

这让你有些不知所措，那些话题对你来说，既不喜欢，也不是很理解，好在顾凌似乎看出来你的不适应，会特地跟杜玖搭话把他带回话题中心，让你不必在硬着头皮听杜玖说那些晦涩的话题。

意识到顾凌是在给你解围，你总会对他感激的笑笑，私下他和你因为养花养草渐渐来往甚密，你逐渐发觉到这个看起来很冷冽的少年，其实充满威亚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温软的内心，自然不再像从前那般有些怕他，反而因为见过了他的细腻温柔而觉得这人其实很好说话，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杜玖眸色深沉的看着朝顾凌微笑的你，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如刀割，你怎么会把目光移开了呢，你怎么可以移开目光！

只属于他的目光在逐渐被另一个人夺走，这是杜玖难以忍受的，但他知道不是你的错，你太单纯了，很容易被欺骗和引诱，也怪他太没有戒心，如果早就察觉到顾凌包藏祸心，他才不会带这个人进家门，更不会让你们两接触到。

没关系的，他会有办法让你回心转意的，杜玖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近乎漆黑的液体沿着食管滚入腹中，那颜色和苦涩似乎都在他血脉中慢慢堆积。

带你返回杜家的途中，杜玖忽然问你可准备好了给他爹的生辰礼，你闻言笑着点点头，你早早就已经准备了，杜叔叔生辰在秋季末，不久就要入冬，你每年的生辰礼要么是自己手作的暖手套，要么就是其他杜叔叔喜欢的小物件，比如鼻烟壶之类的。

“其实我有准备，但是总觉得差点什么……”杜玖露出了纠结困扰的神色；“真是头疼。”

“……要不哥哥，你说说看，我替你参考参考？”

杜玖眼底里隐隐闪过流光，但下一瞬，他看向你的眼眸就只有一片感激的温柔：“那真的太好了，爹老说周周送的礼物最贴心，有你替我相看，真是帮大忙了。”

你们临时改了道，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去了杜玖所说的‘礼物’定做铺子，那铺子所在地还挺偏僻，司机开着车只能送到路边，而后你们两只能沿着幽幽曲径走进去，这倒不怎么奇怪，你知道有些手艺人就喜欢住在这种偏僻清静的地方，想要获得他们的作品，就要有耐心和敬意。

那时天色已经不早，夕阳余晖在你们身后，长长的斜影在身前蜿蜒，又在和灌木的影子混合成一片，仿佛你们一步步走向漆黑，而光就要在你们身后落幕。

好在日落前你看到了前方道路旁忽然出现了一根高高的木桩，木桩上挂着三排精致的灯笼，不远处还有竹篱笆，想来是已经找到地方了。

那是处很美的庭院，竹篱笆上爬满了夹竹桃，庭中种着月季，通往午门的前方还有葡萄架，那墙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看起来灰绿一片与这庭院的色彩相得益彰，杜玖带着你踏上台阶敲了敲门，没想到这门居然是开着的，轻轻一敲就打开了。

你和杜玖有些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后，杜玖笑着说大概是想到了会有客人来，所以门都没锁。

你其实还有些迟疑，不过杜玖已经进去了，你也只好跟着走进去，屋里摆设素雅，空气里弥漫着微甜的香气，杜玖带着你进去后确没有立刻出声招呼，而是很随意的走到了那靠在窗边的罗汉榻一侧坐下，还对你招了招手，示意你也过去。

你觉得这多少有些不妥，未等主人允许擅自进来就算了，这还不打招呼就落座了，实在是失礼，有意提醒杜玖这样不好，但杜玖答非所问，他冷不丁的突然反问你：“周周觉得顾凌如何？”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觉得这有些不合时宜，有些紧张的左右看看，生怕屋主突然出现看到了你们这么不礼貌而觉得生气，到时候说不定人家突然就不愿意接续给杜玖做事了，杜叔叔生日也没几天了，杜玖没准备什么的话，那多不合适；“哥哥，你这样不行的，太不礼貌了，快下来吧。”

谁知道杜玖居然还随手拿起了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依然淡淡笑着让你坐下：“无妨的，我和他认识许久了，他这人就是不喜欢规矩，你随意些，坐吧。”

你将信将疑，见他深情平淡从容不似作假，这才坐到了他对面：“他怎么不在屋里呢，要不然我们去找找？”

“大概是在附近，他有时会突然出门去走走，没事，在这等会就好了，这茶不错的，你喝喝看。”

你结果了他递给你的茶杯，闻着清雅的茶香，心绪慢慢冷静下来，抿了口茶后，回味甘甜倒是让你颇为喜欢：“这什么茶，以前好像都没喝过。”

“嗯，他自己制作的，好像叫什么金风玉露。”杜玖看着你饮下了茶水，眼里有什么沉淀下去，笑容越发畅快；“周周还没回答我呢，你觉得顾凌如何。”

你又喝了两口甘甜的茶水：“为人真诚，心思细腻，哥哥和他交友是很好的。”

“……你觉得他很好。”杜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小几，笑容依旧，但是那双眼睛里却慢慢透出些许阴狠之色；“比我呢，比我更好吗？”

这让你就有些茫然了，难道这两人吵架了，但感觉又不像那么回事，你呐呐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杜久见你这般沉默，心开始往下沉，忽然又垂下了眼：“开玩笑呢，周周心里肯定是我最好，我这明知故问呢。”

你不明所以只能含糊的嗯了一声，想着今日顾凌跟杜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两人怎么就突然闹矛盾了，边想又喝了两口茶，真奇怪，怎么越喝越觉得口渴……

杜玖看着你把一整杯茶都饮下，又要伸手去倒，忽然抓住了你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热，能把你的手裹住在手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握手的动作明明在平常不过，你却感觉他手掌覆盖的地方，有什么浸入到了你的皮下，迅速地窜进了你心脏。

“不能喝太多啊，周周。”

他说话的声音像忽然变得很远，你视线里的杜玖如同时在透过了万花镜看见的重影，脑袋里感觉到了微妙的晕眩，你试着晃了晃脑袋，视线稍微恢复了清晰，而杜玖握着你的手来到了你面前，他似乎是弯下了腰，那张俊逸的面容近在咫尺，他呼吸的气流都吹拂在了你的脸颊。

“真好，你现在，终于只看着我了，周周。”

你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像是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中，也像是沉入绵软的沙流，身体似乎跟灵魂分开了，你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躯干，可又仿佛是灵魂沉入了躯体最深处，你看得到听得到也能感觉到，却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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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近昏迷的你连动动手指都很困难，意识浮沉在天边，抓不到也看不清，双目失去了焦点，只有泪水还在眼眶里缓缓蓄积，又再溢出不堪承重的眼眶。

他紧紧抱着你，满是幸福的呢喃着：“真好啊，周周和我成为夫妻了呢……”

这样就不可能退婚了呢，你终究是属于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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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目前2万3千字，因为距离上次更新太久了，所以才把上/中上/中下内容一起发了，缺失部分是隔壁的中下篇，别找错了。

信我，杜玖要死了。

周周不会这么久轻易被击垮，顾凌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这篇文虽然黑化病娇痴汉，但是结局会非常爽。

大家久等了，我来填坑了！

接下来应该轮到被野兽包围了，我争取这个月把每个坑都填点嘿嘿！